「纪柳石!」他竭力嘶吼,惊恐地瞪大双眼,恐惧瞬间蔓延他的心头。
这一叫,也让许绍安猛地回神,「框啷」一声,长剑从他的手中应声滑落,撞击地面发出轻脆声响。
许绍安看着眼前这片惨状,刺眼的红于眼底深处无限放大,他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场噩梦。
「啊啊!我做了什么!我做了什么!」他绝望地抱着头,两隻腿顿时失去力气,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跪倒在地。
计画全乱了套,一切就像是没了剧本的戏荒腔走板。
武佑楠几乎是瞬间就衝了上去,双手颤抖地捧起白布下被鲜血覆盖的纪柳石,他的胸口被狠狠开了个大洞,如同关不紧的水龙头,鲜红的血液不断向外涌出。
武佑楠竭力按压着伤口企图止血,但对于如此大规模的失血来说,根本就是是杯水车薪。
眼前的景象和那天几乎是如出一辙,实在太相似了,像到武佑楠几乎要疯掉。
「呵……」他垂着头,突然低笑出声。
「呵,呵呵呵……啊啊啊!」仅一瞬间,笑声又变得扭曲而疯狂。
他那笑声刺耳,宛如破碎玻璃般,毫无节奏、毫无节制地从他的喉咙爆发出来。
「这一千年……我究竟是为了什么?」武佑楠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,他双手紧抓着头发,似乎是想把这千年来,盘旋佔据于脑海的恶梦撕裂开来。
他的目光飘忽不定,没有焦点的瞳孔仿佛看透一切,却又好像什么也看不见。
此刻,他的每一声笑都无助地让人心寒,哀痛地使人心碎。
血流是暖的,心却冷了。
虽然这样一个凡人砍下的伤口对地府所有神官来说都不足掛齿,但现阶段的纪柳石,失去一切记忆的他,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看得到鬼魂的普通人而已。
没有神力,自然也没有办法自行癒合伤口。
按照原先计画,纪柳石胸前会掛着血包,替代今年的祭品躺进轿子,许绍安举剑假装挥舞而下,纪柳石再算准时机刺破血包。
接下来按照以往,静村红月就该出现了,此时诈死的纪柳石再迅速伸出丝线限制鬼王行动,接着武佑楠拔出噬魂,一切就能圆满解决。
剧本是如此完美,可实际上许绍安却是真枪实弹刺了进去,静村红月到现在也不见个鬼影。
武佑楠双眼佈满血丝,所有理智全在一瞬间断了线,身为地府神官的自觉早已拋诸脑后,回过神来,右手就已经握着胸口那把细长的噬魂,朝着许绍安挥舞而去。
所有加害纪柳石的人都必须死!
血泊中,纪柳石艰难地睁开双眼,伸长了手想要去拦,但胸口传来的剧痛却是让他连呼吸都很困难。
「别……」这一张口,滚烫的血顺着他乾涩的喉咙上涌,纪柳石被呛得剧烈咳嗽,身体不住颤抖。
「不要!」电光石火之际,一道娇小的身影猛地衝上前,义无反顾挡在许绍安和武佑楠的剑之间。
「啪」的一声,许永儒的魂体瞬间爆裂。
噬魂剑下,一切魂体灰飞烟灭,无一例外。
那一瞬间,许绍安又一次看到了他的身影。
「为什么?你为什么要救我?」许绍安失神地趴在地上,双眼通红,他早就放弃了活着的念头。
「我已经死了,但是……」许永儒转过身,勾起一抹纯真的笑容,「爸,你还活着,村子需要你,弟弟也需要你。」
说完这句话后,他的笑容便随着迅速瓦解的魂体,乘着微凉夜风消散而去。
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武佑楠瞬间回神,失控的情绪似乎是随着刚才那一剑宣洩而出,他猛地想起身后气如蚕丝的纪柳石。
哪还管得了什么许永儒、许绍安呢?
那是他的纪柳石,他千年守候着的领魂使大人,他埋藏于记忆深处,从未表达过心意的小风。
「纪柳石,别死,我不准你死!纪柳石!」武佑楠朝着他大吼,任性地想要挽回即将逝去的生命!
看着眼前这人,纪柳石突然有些捨不得。
或许是那隻特别的眼睛,死亡对于他来说一直都不陌生,生离死别、阴阳轮回就是他的日常。
但就在心跳越来越缓慢的此刻,他才意识原来自己仍旧对这个世界有所眷恋,自己对于死亡还是有些畏惧。
好不容易遇到了能接纳自己,喜欢自己的人,纪柳石是真的不捨。
「抱歉了。」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,纪柳石是笑着这么说的。
武佑楠失神地瞪大双眼,颤慄的瞳孔布满血丝,全身细胞彷彿哀痛地发出悲鸣。要说现在还有谁能救他,找遍三界,也只有地府那个曾无数次从阎罗王手上抢人的华陀。
武佑楠想起还在地府内的小金,连忙透过神识呼叫:「小金,现在立刻去找华陀过来!」
「……」可另一头静悄悄的无人回应。
「该死,结界松动,通往地府的讯号被遮断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