;&esp;“师父！”江见月再次抓住他的袖摆，死死攥着，“我知道女子登位实属荒唐，古来不曾有过。古来有的是归于后宅，相夫教子，少露颜面。然皎皎也不是为了抛头露面，是为了这天下安宁。若我江氏此刻无人承位，那么当纷乱再起，国土再裂，民不聊生。这天下，又会有无数个皎皎，颠沛流离，逃生丧生于战火中。”

&esp;&esp;论及“颠沛流离”，江见月的眼中到底涌上了热泪，一合眼，便如珠滴落，点点染湿苏彦袍袖，“其实也不必说什么为天下安宁！天下那样大，皎皎这样小，能有多少力，多少作为！且算是师父救护养育皎皎一场的回馈。您说从不望我报答，也无需我回报，说回报的最高境界是传承。那么皎皎如斯传承，您救护了我，容我也去救护旁人，尽可能免战火，免/流离。皎皎去那个位置，您若觉得皎皎孺子可教，您便如同当年一般教导我，我定好好学。若您觉得，我在那位上，甚是荒唐，也无妨。我可以做一尊龛上的泥塑，做一个傀儡，万事你们做主。我能为你们得这一刻过渡时短暂的平静，尽可能让血流的最少，人命活得更多，便是在您手中重生一遭的意义。”

&esp;&esp;苏彦眼眶已湿，自己都没有意识到，不知何时反手握住了公主的双手，将她紧拢于自己掌心。

&esp;&esp;他从未想过，这样单薄的躯体里，竟有如此强大的想法和悲悯的爱意。竟一时哑了话语。

&esp;&esp;江见月只当他还在犹豫。

&esp;&esp;的确，这是不为人敢想的念头，但是她已经没有回头路。只继续道，“师父，我还记的挂在虚室生白台中，苏太尉留给你的话。”

&esp;&esp;——民惟邦本，本固邦宁。凡利于民而周于事，不必法古，不必循旧。

&esp;&esp;“我是女子，但是……”

&esp;&esp;“皎皎！”苏彦抬手止住她的话，却见他解了外袍衣襟，抓来她的手隔里衣握上他肩膀，胸膛，腹部。

&esp;&esp;江见月眉宇愈蹙愈深，扑上去扯开了他里衣。一瞬间，顿在原处。

&esp;&esp;只见苏彦身上纵横交错，残留着数道褪不去的伤痕。

&esp;&esp;“这、这谁干的？谁敢……”公主抖着手抚摸。

&esp;&esp;苏彦却拿下了她的手，平静穿好衣衫，“还记得前两年有一回在抱素楼中，我身上的伤吗？就是那会留下的。缘故很简单，我提出限制赎刑罪，要求修改律法。”

&esp;&esp;苏彦穿好衣衫，眉眼平和，话语却万分慎重，“皎皎，彼时师父只是想要修改一点原本基础之上的东西，且师父还有那样的背景根基，但是因为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，一样遭受杀身之祸。”

&esp;&esp;“而你如今要去那个位置，是在挑战既定的礼法，挑战全天的男子，你一旦上去，或许终生都踏不出深宫一步，会有无数明刀暗箭等着你，无数杀伐血腥伴随你，你、还这样小……”苏彦摸上她肩臂，久含眼中的泪落下来，“骨头都是嫩的。”

&esp;&esp;“是嫩的，但不是软的。”公主捧起他面庞，给他拭去眼泪，笑容格外灿烂。

&esp;&esp;他沉默许久，竟不是为了反对她，竟是已经在想她未来的艰难险阻，这是多么令人开心的事。

&esp;&esp;公主道，“师父，您说我是在挑战全天下的男子，极其艰难。可是，分明已经有一个应了！”

&esp;&esp;“我觉得一点都不难。”她卧入他怀中，“只要有师父陪着，我就什么都不怕。”

&esp;&esp;苏彦有些回神，礼仪和礼数便一道回归，想要推开少女。却不知怎么，抬了手摸过她后脑，将她彻底按入了怀里。

&esp;&esp;“有一事，你答应师父，在师父提议你之后，若陛下没有召你，你切记不能自己入宫自荐！”到底，他还是给她留了一条后路。

&esp;&esp;只当是他一个人的意思，没有成事前，莫累她。

&esp;&esp;公主应声颔首，只抬眸问，“师父，那你今日来寻皎皎所谓何事？”

&esp;&esp;苏彦笑笑，“原是打算把你藏起来的。”

&esp;&esp;他原动了和她一样的心思，却又百般不忍，最后妥协于世俗，不打算开口。

&esp;&esp;苏彦是在翌日前往建章宫同江怀懋论及这事的，彼时无人。江怀懋闻后，沉默许久，最后只让苏彦先退下。

&esp;&esp;苏彦从命，却还是留话道，“陛下若觉臣提议荒唐，可否当作从未听过？殿下原是什么都不知晓！”

&esp;&esp;江怀懋半靠在榻，挥手让他离开。

&esp;&esp;苏彦从正殿出来时，夷安早早告知了江见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