权神授早已成了故事,父权子受才是正理,从小被立为太子又顺当登基的皇帝别的没有,自信心天然爆满。
皇一代或许还会心虚,满嘴当仁不让,心里也明白天下是他从别人家里强抢来的;赵景铄还好些,抢自家的东西算什么抢?
到了这一代皇帝,抢是什么东西?这都是他生下来便被父亲双手奉上的,天经地义。
因而别说拿外人当牛马使唤,自家人身心奉献也是理所应当——伊珏他舅就是这样自信。
自信的舅舅皇帝生涯只有两大难题,一个是自己身体不好,子孙运差了些。一个是怎么才能把全部的妖魔鬼怪挖出来,该埋的埋,该当牛做马的当牛做马。
后一个是赵景铄之后历代皇帝们共同的烦恼,暂且押后。
前一个如今有了赵慎,舅舅也没那么着急上火,身体有珍贵药材滋补着,皇家的养生之道更是妙到毫巅,朝堂上的盟友有庶弟们和亲妹妹帮着,虽然弟弟们残的厉害,但冬天之外也能拎出来用用。
妹妹长平就更别说了,成婚是为他成的,贡献了驸马还贡献了长子,自己也熬的精瘦。
但就偌大的王朝来说,天然盟友永不嫌多,不必猜忌的牛马要源源不断足够挑三拣四才是正统。牛马必须要繁育出更多的小牛马驯养成健犊,否则国土再大也心慌。
伊珏不肯成婚,那就是他的错,不成婚就无子,无子别说他,慎儿已经快到立朝堂的年纪了,将来源源不绝的盟友从哪来,总不能让皇帝自己冲锋陷阵?或者用太监和外戚?岂不是乱了套。
连他本人,身体如此不济,为了家族繁衍,也还要去后宫播撒雨露(当牛做马)呢。
伊珏一身绯袍站得笔直,听他舅舅念念有词,从人伦到朝堂到孝道,太后和皇后坐在一旁捧着茶盏不吱声地听着,待舅舅口干舌燥也捧起了茶盏,伊珏终于开口:
“舅舅,不敢欺瞒您,其实我喜欢男孩儿。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许久,险些窒息的舅舅才开口:“你看上谁家儿郎了?”
“没看上,都没我长得好看。”伊珏说:“我得找个比我长得好看的。”
“喜欢男孩也不耽误你成亲。”舅舅冷静下来说:“娶妻和喜好是两码事,别糊弄朕。”
“挺耽误的。”他面不改色地盯着舅舅的眼睛,而后眼神下移,缓慢地挪到自己腰腹,不能说暗示,只能说明言:“会让姑娘家守活寡。”
外祖母忍不住了,她搁下茶盏发言:“可以让太医配副药,能延绵子嗣便成,纳进房里荣养着,多得是小官家的庶女愿意。”
这什么虎狼之词。
这一招完全打乱了伊珏的算盘。
伊珏对白玉山惊叹:“你们家一贯这样办事?”
白玉山“嗯”一声,忽地道:“我当年也不是没有玩的好的兄弟,伴读不止季玖一个。”
他能够篡位弑亲,自然有一众同谋,但登位之后,事态便变得逐渐离谱:“一开始我也没喜好南风,但一起玩的兄弟,等我登位坐稳后,抢着将自己女儿献上来。”
仿佛他抢来皇位就是为了谋兄弟们的女儿——我拿你当兄弟,你却想给我当岳丈。
虽说联姻本质就是结盟和稳固结盟,但事情本可以做的含蓄些,譬如教养好女儿孙女,许给他儿孙。
但他们等不急,急不可耐的吃相让整件事合理但恶心。
身为赵家人,天然有一种自信和“什么东西也配拿捏我”的底气。
白玉山说:“我让他们别送女儿,儿孙里面挑一挑,选好的送进后宫。”
伊珏:“……”
女子进后宫还能开枝散叶,生下个皇子说不定还能借此当上实权外戚,儿孙送进去,只能成为男宠和走狗。
但陛下尊位已坐稳,金口玉言,他们只能选优秀的子孙进去,成为一把好用的刀,还不能露出怨愤来,因为人已入宫,刀柄已经递到敌人手里,随便一句话便牵连家族。